“在瑞典，人们已经开始停下来思考——什么是真的？对人而言真正有意义的又是什么？”

5 月 4 日起，“ 47 ”——瑞典版画家协会精选 47 人作品展在上海 The Space 画廊开展。

作为瑞典当代艺术版图中的重要部分，版画的特殊性在于其创作的材料和技法。“使用木头、金属、丝绸或石灰岩等材料制作模板，版画在最终呈现的纹理、质感、色泽，都会是不一样的。拿石灰岩来说，它的原理就在于石材的不同表面对油墨不同的吸收程度。所以相较于木头和金属，石灰岩经由雕刻后出来的层次也会浅很多。你看它印刷出来的表面，就会像是水墨画出来的一样”，来自瑞典哥德堡版画家协会的艺术家 Eric Saline 在接受《好奇心日报》专访时说道，“这意味着，艺术家需要凭借他们的经验和感觉，去判断适合不同作品运用的媒介。”

这还只是版画工艺的第一步。之后，还需要在制作好的模具中倒入不同颜色的油墨，再妥帖地将厚实、同时又相当柔软的纸张覆盖在其上，完成印染的步骤。一般来说，完成整个版画制作的过程，需要花费艺术家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其中，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严格掌握好油墨的比例，一旦多了，就很有可能溢出到边缘之外——可以说，它们对艺术家的细致和耐心而言都是很大的考验。不过，这也成就了数字印刷技术无法达成的效果。

北欧版画，看上去根植在一个离我们挺远的语境中。在国内为其策划这样一个展览，看上去有些“难以理解”。对此， The Space 画廊的艺术总监沈丽琼有着多个维度的考量，“首先一个是因为我们空间本身的定位。和其他做当代艺术的画廊不一样的是，我们想带来的是大家看得懂的、轻松的，并且有能够购买的、放在家里欣赏的展品。版画就是一种很好的题材，它会带给人思考，但是以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同时，它也没有太多的信息要表达。在去年的上海国际版画展上，我们也机缘巧合地认识了 Eric 和另一位中国女艺术家度度，他们都是瑞典版画协会的会员。在当时，我们就对他们的作品产生了兴趣，包括他们创作的题材和色调，都是我们喜欢的方向——北欧风格其实也是 The Space 空间的定位。所以我们就主动地和瑞典版画家协会、哥德堡版画家协会联系，我也随后专门跑到瑞典去拜访他们。”

这次展出的 47 幅版画，是沈丽琼在 5000 多幅作品中挑选出来的。她称这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审美做出的选择”。这些展品没有想串联成一个特定的主题，也没有从“政治正确”出发的考虑——虽然在 Eric 口中，在瑞典，这是策展中最需要顾及的方面。

瑞典版画家协会精选 47 人作品展现场。

它们背后唯一的关联在于，艺术家们的表达方式都受到了瑞典独特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影响。“瑞典人的生活状态和‘季节’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我们会有非常漫长、寒冷的冬季，所以你可以看到，艺术家们选用的颜色不会给人以特别鲜艳、明朗的感觉。再者是主题——海洋、星球、生物、动物、甚至是抽象的线条、纹理……你可以感受到在瑞典的语境下，人和时间、空间、以及周围的环境之间的关系。” Eric 对我们说道，“而且，我们已经习惯了一种比较慢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在瑞典，还有很多很多人保留着闲暇之余做做手工艺的爱好，比如木工、纺织、园艺等等。”

版画：阿格罗波利山脉。

而且，政府对艺术的宽容度和支付力度都非常大——这也在很程度上推动了瑞典版画工艺的保存和传播。瑞典版画家协会和哥德堡版画家协会在一开始都是由艺术家自发组织起来的，他们只需要缴纳很小数额的会员费，就能将自己的作品放在画廊和网站平台展出出售、参与到和学校的合作中去，并有机会在世界各地开展相关项目。但在实际的运作过程中，政府都会给予一定比例的资金支持。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出售的作品中，一半左右都来自政府的购买——和昂贵的油画相比，用版画来装饰公立医院等公共场所显然是个更加明智的选择。

除这两个主要机构之外，瑞典政府也会资助数量众多的版画工作室。在那里，任何人都可以用很少的费用注册课程，学习如何制作版画。在 Eric 看来，这也是对瑞典高等教育体系的一个补充，“一个很令人伤心的事实是，瑞典的艺术学院正变得越来越‘政治化’，如果你的艺术创作不是在处理移民问题、性别平等、种族平等等政治议题的话，你就无法在大学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也意味着，它不再会教给你基本的技法——尽管对于版画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部分。如果你想学习这些工艺，你就需要去社区的艺术中心或工作室。”

Eric 意识到，在现下的瑞典社会，人们也逐渐开始停下来思考——什么是真的？对人而言真正有意义的又是什么？很多年轻人重新对版画产生了兴趣，有购买能力的人也会选择在家里挂上版画——而不是来自宜家的千篇一律的装饰画。“它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版画是有故事的，它是能够和欣赏者建立起情感维系的。”

5 月 12 日下午， Eric 也在 The Space 举办了一次版画制作的工作坊，旨在让更多人更近距离地接触到这门工艺，“如今，科技的确为我们提供了创造了便捷的印刷方式，我自己也会用电脑做数字印刷作品。但是，如果你仔细揣摩的话，不同的技术会带给人完全不同的视觉体验。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去感受和理解手工版画的纹理和它所承载的信息。艺术家在这背后付出的时间，以及他们和作品建立起的关系，是衡量一件艺术作品的价值所在。”

展览将持续到 6 月 30 日。